□ 陈力
所谓“改文风”，并不是单指句子如何组合修辞、使用怎样的词语来符合某种体裁等问题，而是关乎文风背后最根本的东西——人本性情、文字生命与书写存在之间的关系。所谓文风有“病”，是因为脱离了血脉根源，与人民情感相疏离。唯有找回“返乡”的路，向时代报到，让文字回归人民的大地。
眼下一些文字脱离了人们真实的生活，看似讲究，却没有烟火气。这样的文字脱离了人们现实的体验，与生活产生距离，造成了虚幻的语义链圈层。所谓“藏身楼阁易，穿越篱笆难”，华丽的文字外表看起来高大上，但一些密不透风的表达，始终拦在读者通往文字内部的道路上。
一切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文风鲜活、具有生命力的，这是因为作品始终与人民生活有着血肉关联；真正有生命力、有力量的语言，也一定来源于人民生活的沃土，能够传递出人民在实践活动中所展现出来的聪明才智，真情地讴歌人民的实践创造和时代精神。人民从来都不是一种抽象的符号，他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有情有义有意志，在生老病死里辗转，在稼穑渔猎中耕耘，在风云变幻中坚守，在寻常百姓家演绎着悲欢离合。人民生活的日久月长，便是文字的不竭源泉。从《诗经》中的风雅颂、汉代乐府民歌，到唐诗宋词元曲，再到明清的市井小说等，一系列作品一路跋涉而来，绽放出精彩灿烂的瞬间，日渐积淀为中华文化的瑰宝，在时间长河中最终汇聚成今日之江海。
文字的人民性，需要写作者改变惯常存在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俯瞰”，代之以情同此心的“融入”；改变外在的“观”与“叙”，代之以深刻的“体”与“抒”。这也意味着推倒文字背后横亘在写作者与书写对象之间的心理障碍之墙，从而使文字自然流淌而出，写作者不再是孤立的旁观者、冷漠的记录者，而是成为人民中的一分子。
要易文风，则必先换“人风”。文风的问题表现在笔头上，其病根却在于人。语言就是人的存在之屋，就是人的思想之像。人如果思维死板了，感情麻木了，就不可能写出好文章。所谓易文风，实质是书写主体的精神生活、思想感情、思维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要主动走到群众中去，把屁股坐到老百姓的椅子上，俯下身子倾听民声，低下头汲取地气，把笔触投向百姓最关心的身边事，把话筒交到人民群众手中。只有自觉从广大群众的语言文字中汲取营养，书写的文字才能如沐春风、温暖心灵。
重新找回文字的人民性，并非简单的语言策略调整，而是一场深入灵魂的立场与方法的全面重塑。写作者不能置身事外，以猎奇或迁就的心态“选用”材料，而要真正“经历”并“共情”。就像柳青为创作《创业史》，在皇甫村扎根长达十余年，他的作品才能如此真实地反映土地的脉动与群众的诉求。这样一来，群众的喜怒哀乐、梦想与困境、智慧与创造，不再是文字之外的“素材”，而是内化为写作者自身的生命体验与情感结构。
总之，枯燥空洞、冷酷生硬的文字，最终都会被淘汰，损伤的是文章背后想要表达的核心价值。而精准透彻、生动活泼、深情直抵人心的文字，则可以像推开厚厚的阴翳那样打开信息的海洋，产生情感共鸣，凝聚群众的力量，指引前进的方向。写作者只有深入群众、扎根大地，从人民实践当中获得生活经验，在广阔的世界中不断打磨和学习，才可能书写出无愧于新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