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陈楚珺
郝蔻很瘦,黑衬衣,黑裤子,黑色的短发,衣服上花色各异的猫毛也就格外显眼。清澈的声音让人误以为她是高中生,实际上郝蔻今年23岁,高中毕业便离开谭坝镇老家,外出工作已有4年,如今在汉滨区南井街经营着一家名叫“有喵在”的DIY手工坊。
“开始只想做好这个手工坊,但在城区捡了一只猫以后,我这儿的猫就越来越多了。这儿有二十多只猫,百分之九十都是捡来的。后来甚至有顾客说,他们就是来这儿吸猫的。”郝蔻说着,怀里的橘猫不停往肩膀上爬。
郝蔻和“毛孩子”结缘,是在十来岁。“那是冬天,下着雪。放学的路上,我听着附近花坛里有猫叫,就蹲下唤了一声,一只小奶猫钻出来。可能觉得地上冷,它先是把爪爪放到了我的手上,然后直接卧在我手里了。”郝蔻说,这种感觉美妙且难忘。
到高中毕业时,家里已经养了七只橘猫,都是郝蔻捡回来的流浪猫。毕业后,前往湖北宜昌打拼的郝蔻也自然进入了宠物行业。但某次当地救助站送来几只受伤的流浪猫后,她经营的宠物店暴发了猫瘟,损失严重。郝蔻深受打击,耗尽积蓄和心力后回到了安康。“结果回来以后还是放不下,看到流浪受伤的小猫小狗就没办法袖手旁观。”郝蔻说着,有些无可奈何。
“这边学生多,搬过来以后营业额高了一些,但也仅是维持收支平衡。能力有限,救助的猫绝大多数得送养出去,前前后后送养了50多只猫咪了。”也是在送养的过程中,郝蔻深刻体会到了安康与“外头”的差异。在二三线城市,领养猫需要到领养人家里实地看,收入稳定、家人同意、高层封窗……这些都是硬性条件。郝蔻知道在安康不能要求这么多,所以她只要求领养人提供领养协议、身份证复印件、两百至三百元押金,一年后如果猫安全健康,再将押金全额退还。尽管退让至此,郝蔻还是遭受到了不少恶意揣度。
有些人知道押金是退还的,就是不想给。甚至还有上来就要不办手续领养,还要猫打过疫苗,做过绝育,附赠猫咪用品的。更有人直接在领养群里说“在街边就能捡到小猫小狗,就一定要给你钱”?郝蔻觉得这是在轻视“毛孩子”们的生命,她厌恶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她不得不承认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有些是因为出来没牵绳走丢了,有的是直接被主人抛弃了,大部分流浪猫狗是被迫流浪。”郝蔻说,救助的流浪猫狗越来越多,她越觉得人心可畏。“这只叫点点,是我们店里最惨的猫,主人送过来就走了。当时点点满身都是跳蚤蜱虫,耳朵里都是耳螨,背上就跟山脊一样,身上还有一些旧伤痕。现在都好了,就是怎么都吃不胖了。”点点跳上郝蔻靠着的桌子,蹭着她的手。
也有好心人提出捐钱帮忙,但郝蔻只接受捐赠物资。她说:“不是人人都会相信你是真的把钱都花给流浪猫狗了,我不愿意别人说我卖惨,蹭热度。我接受不了。”不接受捐款,又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做兼职,买猫粮、猫砂、给猫做绝育、买药看病这些花销又是必需的,几年下来郝蔻背了十几万贷款。“除了本来有名字的,我给捡来的猫猫取的名字都是招财、进宝、富贵儿……”郝蔻玩笑说道。
“其实在安康做流浪动物救助的不止我一个。我认识四个做流浪动物救助的,加上我现在养着的流浪猫狗大概有四五百只。我认识一位30多岁的单身姐姐,她救助流浪狗五六年了,每次我这边的流浪狗会转交给她,她那边的流浪猫会转交给我。她的一百来只狗狗都不对外领养,一是她有固定的捐赠人,精力和物资上允许她自己养。二是狗和猫不一样,猫大不了再被‘流浪’,但狗得担心会不会被吃掉。”郝蔻很理解这位姐姐,因为经自己手送出去的猫,近乎一半的领养人联系不上了。“电话打不通,发微信人家把我好友都删了。”郝蔻说,一段时间里,郝蔻将自己的微信昵称改成了“喜欢单删的勿加!”。
郝蔻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但每次,表姐都把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我有严重抑郁,双向情感障碍,病发的时候必须住院。去年犯病时喝水进食困难,有一次呕吐物呛到气管里,如果不是表姐及时发现,我就窒息死亡了。”在郝蔻心里,表姐和自己是一类人。尽管表姐曾反对自己救助流浪猫狗,但郝蔻知道这也是一种保护。
支持郝蔻坚持下来的另一股力量,是“被需要”。郝蔻说,“就是见了太多不靠谱的领养人,我才知道我不能停,‘毛孩子们’需要我。我们现在想让救助站更加规范,方便更多社会力量参与进来。但相关手续却不知道应该找哪个部门,12345市民热线也打了,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好在,表姐和表姐男友准备投资做猫咖,要请郝蔻做技术指导,极大地缓解了郝蔻的身心压力。“表姐他们答应留出房间,让我继续做流浪动物救助。猫咖地址选在东关,我去看过了,地方宽敞,还有一个小院子。”想想“毛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的场景,郝蔻觉得,好像前路也没有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