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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故事丨王永堂往事之《童年记忆:“那一坨救命的肉啊!”》
2020-12-03  来源:本站原创

□ 王永堂 口述 谢可芝 记录x64安康新闻网

我家从石马岭搬到杜家坡已一年多了。1956年11月,汉阴全县实现农村合作化,建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我父亲就在集体干活,因在部队认得几个字,兼社里的记工员。x64安康新闻网

这一年10月,我母亲生下我妹妹,我已三岁半,仍然还在吃奶。人性的本能是自私的,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母亲抱着妹妹吃左边的奶,我站在母亲的右边吃右边的奶,一个奶水不够吃,我拨开妹妹,一手抓住左边的奶不让妹妹吃。我母亲轻轻地说:“狗娃子,你让你妹妹也吃一口啊!她是一个月娃儿。”年幼不懂事的我不愿意了:“不!不!我都要吃!”看着这情景,母亲就让父亲把我引到石马岭祖父、祖母家里隔奶(断奶)。x64安康新闻网

在石马岭爷爷家住了十来天,开始几天还觉得新鲜、好耍。后来几天,就开始想娘,想吃娘的奶水,也不想吃饭。由于想娘、欠奶,又哭又闹,加上营养跟不上,父亲只好背着我回杜家坡。听母亲讲,回家后,三岁半的我没有以前那么欢了,目光呆呆的,脸瘦的只有二指宽,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母亲心疼极了!随后经过母亲的精心调理,总算把奶隔了,我慢慢地缓过来了。x64安康新闻网

1958年,全国的中心任务从反右转移到“大跃进”。据《汉阴县志》载,当年8月14日,中共汉阴县委召开2700多人参加的农业生产跃进大会,请湖北省的人介绍夺取“高产”的经验。9月3日,全民“大炼钢铁”运动开始,9月6日,撤销区乡建制,全县实现“人民公社”。这年的12月,全县普遍实行“军事化”,农村社队实行“食堂化”。x64安康新闻网

我上小学时的语文课本里面有一首诗歌,是大跃进时的安康民歌:“天上没有玉皇,地下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音乐老师还教唱了一首歌:“大旱不去求龙王呦,天降雨;水涝了不去求神仙,年年岁岁大丰收!一天赛过二十年……”当年毛主席提出 “赶英超美”,随后全国各地都出现了“浮夸风”,提出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等口号。x64安康新闻网

听母亲讲:我父亲当年有一种军人的气概,年轻力壮能挑二百来斤的担子。汉阴县委下命令,决定全县青壮年都到双乳挑铁矿石,大炼钢铁。我父亲接到酒店公社的命令,第二天一清早,就背着铺盖卷,拿着扁担、竹筐,赶到了双乳公社。土法上马,没有一点科技含量,日夜备战三个多月,炼出的钢铁都是铁锈疙瘩,根本不是钢铁,毫无用处。x64安康新闻网

由于全国全民大炼钢铁运动,造成了人力、物力、财力的极大浪费,严重削弱了农业。在农业上又提出了不切实际的粮食指标,大办人民公社。为了适应人民公社这一生产方式和体制,必须改变千百年来一家一户、土灶吃饭的生活方式,大办集体食堂,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工农业生产“大跃进”。x64安康新闻网

于是,1958年12月初,在杜家坡生产队的保管室,大家搭起了灶火,办起了集体食堂。县上派来工作队,组织人到各家各户打掉灶台,端掉了铁锅,粮食全部收公,只给留下一个砂锅。刚开始吃食堂时,还能吃饱,到了第二年春上到秋,百日大旱,地里种的包谷还未长出“天花”就干黄了,能点着火。到了七八月里,三河、酒店遭受大风冰雹夹袭,粮食减产,灾情尤重。食堂里的饭又越来越稀,菜里也越来越没有油水了。食堂又开始吃份份饭,大人一人半斤粮食,小孩一人二两半粮食,那么我们家就是两个半人的伙食,总共一斤半粮食了。不是稀米汤,就是苞谷糊糊。我母亲先紧我父亲吃,因为他要在队里干重活,再给我和妹妹吃,剩下的母亲就舔舔碗,用开水涮一涮填肚子。x64安康新闻网

1960年春上,青黄不接,集体食堂也没有粮食吃,食堂办不下去解散了。家里也没有粮食,人们要活命,纷纷上山挖“观音土”拌着一种野菜“苕籽”吃。吃了“观音土”拌“苕籽” 虽能充饥,但在肠胃里很难消化,肚子胀如鼓,大便拉不出。有的父亲用手指伸进肛门里掏个不停;有的爷爷让孙子脱掉裤子,翘起小屁股,用小棍子捅,捅的孙子嗷嗷叫。那时的我,已经六岁多了,深感“饿肚子”的滋味啊!肚子饿得咕咕叫,清口水长流。一天上午,大人们干活去了,我实在饿的不行了,便独自一人到沟下,摘“僵柿子”吃。因为青柿子苦涩进不了口,“僵柿子”是虫吃过的,变黄颜色的稍能进口吃。我爬上树,刚要摘到一个“僵柿子”,踩的树枝丫断了,从树上掉在地上,由于身轻,骨头没伤,只是身上、腿上、脸上擦破了皮,人事不省,昏睡过去。一直睡到太阳偏西,我隐隐约约听到母亲、父亲轮换地呼叫“狗娃子、狗娃子,你在哪里呀……”。我慢慢地睁开眼睛,连回答的声音也无法喊出,就昏昏地往家爬。父亲、母亲喉咙都喊嘶哑了,往山上找,而我却在山沟下面往上爬,当爬回家时,又昏又饿。母亲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诉:“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随后做了野菜糊糊吃了,在床上昏沉沉地睡了三天。x64安康新闻网

那年代,我母亲体弱多病,也饿得黄皮寡瘦,经常煮野菜糊糊吃。家里更没有油水,半年没见过肉。x64安康新闻网

一天,我的一个叔伯(伯父)王长田,到酒店公社交了一头“任务猪”,只有交了“任务猪”的农户,才能享受返回“四斤大肉”政策。路过我家,在家里堂屋吃烟、歇气(休息)时,把返回的“四斤大肉”挂在柱头上。坐在门墩上的我,看见了肉,用稚嫩的语气直喊“嘎嘎!嘎嘎!(汉阴方言大肉的意思)”,于是搭起板凳,用稚嫩的小嘴啃那块肉。好心的伯父看到已饿得浮肿的侄儿,很心疼,立马到灶房拿起菜刀割了一坨肉。我母亲如获珍宝,午后,到河沟去捡了些白火石,和这坨肉炖在一起熬汤,分了几次给我喝肉汤。随后,我的浮肿病才渐渐消了。母亲说“这坨肉,救了我儿的命啊!”这件事,至今我记忆犹新,忘不了伯父王长田的救命之恩,忘不了“那一坨救命的肉啊!” x64安康新闻网

(责编: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