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联系电话:0915-3356512
  •  投稿邮箱:news@akxw.cn
 > 文旅 > 散文诗歌
母亲
2025-07-11  来源:本站原创

蔡汝平jQd安康新闻网

推开老宅的木门,母亲的身影早已候在檐下。jQd安康新闻网

母亲的笑容如檐角悬挂的菖蒲般蓬勃,可那笑容里分明藏着岁月的褶皱——面容依然消瘦,眼角的纹路像被风蚀刻过,却盛满了见到儿女的欢欣。“回来了啊,回来了啊!”她反复念叨,仿佛我们是许久未归的游子。明明不过月余未见,她却似把思念攒成了陈年的酒,一开口便醉人。jQd安康新闻网

母亲总爱夸她的儿女。村里人碰见她,她便眉眼弯弯地称赞儿子怎么有出息、女儿怎么好,那语气里带着一种骄傲。我们听到后常劝她:“妈,有没有用,让别人说,自家低调些。”她当面点头,转身依旧逢人便夸,像是要把儿女的好,织成一张网,罩住整个村子。jQd安康新闻网

母亲视力极好,快九十的人,仍能坐在老藤椅里,捏着细细的针线给我们做鞋垫。线头这边进那边出,如银鱼游过水面,绣出的图案是老家后山的野菊,或是门前河畔的浅湾,一针一线都是乡野的灵气。竹绷子绷紧的粗布在她膝头微微颤动,钢针带着五彩丝线穿梭其间,像是捕捉阳光的蜻蜓。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眼角的皱纹随着针脚层层舒展,有时线头打结,她便抿着嘴将线在发间轻轻一抹,碎发沾着棉絮飘落时,恰好被穿堂风卷进檐下的燕巢。jQd安康新闻网

我们每次离家,她总要把新做的鞋垫塞进我们的行李,仿佛那些图案能护着我们在外头踏稳每一步。最近她总说眼睛发涩,手也颤得厉害,针线活越来越慢,却仍不肯歇,说是“趁还能看得见,多给你们攒些。”jQd安康新闻网

母亲近几年身体下降得厉害,吃得少了,也走不动了,就像一株被虫蛀过的老树,枝丫渐空。端午前三天,她几乎粒米未进,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我用车载她到不远的医院,医生开了养胃药,下午她竟能吃下一块鸡肉。也许儿女在身边就是良药吧,能治愈母亲的胃。jQd安康新闻网

她记得每个儿女、孙子的生日,上次几个外侄约着来看她,每人封了三百元的见面礼,她笑纳了,转身却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三百元,凑成一千二塞给侄子:“你的儿子第一次来,我这当奶奶的也得表表心意。”我们嗔怪她:“他们来看你,怎好拿你的养老钱?”她摆摆手:“我亲人不多,要对他们好些。”每次我们给她零花钱,她总推辞:“我有钱,够用。”可我们知道,她的钱都藏在枕头下、米缸底,像攒着一窝舍不得飞走的小鸟,真没了,便如秋后的蝉,哑了嗓子也不肯开口。jQd安康新闻网

她住不惯县城的楼房。我接她在县城里住,可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吵着要回乡下。说那楼房像笼子,憋得人透不过气,不如老家敞亮的院子。回了老宅,她便日日坐在院里的花果树下,看鸡啄食,听蝉鸣唱,仿佛那方小院是她根系的土壤。每次我们走,她便扶着楼梯栏杆,趴在二楼未装的窗框前目送,直到车渐行渐远。jQd安康新闻网

每次回家,看到母亲,也会看到檐角翘起的青瓦,它们从建成起已经和母亲分不出你我了。三十年的风雨让屋檐生出斑驳的苔痕,瓦当上的滴水兽早已模糊了面容,却仍固执地朝着东方昂首,仿佛要把所有晨光都揽进怀里,檐角垂下的风铃是父亲用旧铜壶改的,风过时发出喑哑的叮咚,像是在和门楣上褪色的春联对答。jQd安康新闻网

母亲喜欢院子里的石榴,印象中,石榴树春日里满树花苞,绽开的红花像朱砂染透了绢帛,被风揉碎的花瓣落进青砖缝里,第二年又拱出新芽。盛夏时叶片层层叠叠裹住枝头,蝉鸣声里偶尔探出一两颗青果,像是谁随手缀上的翡翠坠子。待到秋风起时,树冠便成了燃烧的灯笼,果皮裂开细纹,露出玛瑙般的籽粒,有调皮的鸟儿啄食时,红汁便顺着树干淌成蜿蜒的糖浆。jQd安康新闻网

每次回家,我都想留住些什么,比如沧桑的屋檐、院子的石榴树,还有弟弟种的各种盛开的花。我喜欢看母亲在阳光下,眉角浅浅的弯着和我们说话,轻言细语的样子;喜欢看她眯着眼盯着鞋垫一针针拉出好看的图形;喜欢隔着路边枣树的叶子拍老家的土房,透过花朵拍母亲的皱纹,那些皱纹一年一年纵深,像一年年的历史。jQd安康新闻网

端午那日,母亲执意要包粽子,我们拦不住她。蒸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白发,恍惚间,我又见到她年轻时的模样。她把自己活成了一盏油灯,固执地照亮儿女的路,我们知道她终会老成一片秋叶随风而落,可那叶脉里刻着的,全是爱的纹路。 jQd安康新闻网

责编:徐思敏|一审:许安|二审:田丕
终审: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