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春
柳林大桥约百米长,是连接柳林坝村与外界的关键枢纽,大桥的桥栏像大城市人行道隔行栏杆,蓝白相间,这简易省钱的几根钢管,在摄影爱好者眼里成了靓丽风景,想象一对情侣扶栏眺望,美女长发飘飘,裙角轻摇,多么浪漫!
桥头两侧各矗立有村民楼房,像守护寨子的炮楼。在桥面上看,是一层、两层,下河滩瞧,就是三层、四层了。桥这头人家开有小商铺,日用农杂,应有尽有,楼眉招牌标明“桥头便民超市”。我曾为店名与主人争辩,结果败下阵来,人家是这样给我论理的:“桥头”指地点、“便民”是宗旨、“超市”为规格。何为小卖部?开个小窗户,让顾客站在窗外买东西,我是敞开大门的,顾客可以进屋购买,所以,这个店首先不能称为小卖部;何为商店?就是摆个柜台,把顾客挡在柜台外,他在外面买,我在里头卖,可我这儿可以随意进出呀;何为超市?就是把商品摆在顾客最容易看见最方便挑选的地方,我这儿不是吗?我和顾客随时都是零距离呀。
超市主人幽默好客,南来北往的人自然都喜欢,春夏秋冬,门前总有一圈人,等车的、乘凉的、烤火的、下棋的、闲聊的……他都绿茶管饱,香烟伺奉,这里从来就没闲过。
桥那头右侧民居是从河滩盖起的,一层屈尊坎下,二层露出街面成为一层;左侧民居路面矗立,两层都展现在街道,自然高大上,似有咄咄逼人之势。然而,右侧只露上半身的“寒舍”却因人因事比左侧热闹的多,右侧住户叫王兴林,别看一天到晚少言寡语,实则肚里有货,时不时在日报、晚报发表诗歌和散文。虽然个别村民笑他手无缚鸡之力,不务正业,但县作协视他为宝,将他住处定为乡村文学创作基地,经常组织文艺人才前来开展活动,今儿研讨会,明儿朗诵会,后儿联欢会,有时也把对面拉进圈当分会场。王诗人不管他人如何看待,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几十年笔耕不辍,闲了也出镜拍抖音、讲段子、唱花鼓,义务传播乡村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
谁能知晓,这么一位乐观敦厚、在帕米尔高原服过役立过功、现身患白血病的大叔,早年还差点被人诬陷为刁民:某日,他刚砍柴归来,听说别人的宅基证已经办好,急得来不及卸弯刀,就红脸憋肚地跑进乡政府,想问自己的办好没有,结果被误会是持刀威胁,吓得办证人赶紧把证塞给他。
如果说桥那头是民意冷暖表情包,那这头就是实实在在的乡村文艺创作工作室。那头是哪儿说哪儿撂,嬉笑怒骂,口无遮拦,这头可是认真提炼,虚构升华,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乡下的清晨,鸟儿在枝头欢唱,老母鸡在菜畦里闲逛,空气里飘来泥土的清香。村妇在菜地采摘诗意,鲜嫩的豆角、茄子、青椒,在她手里组成词汇,早餐桌上溢出馋人的甜香。午后的阳光洒满庭院,村姑在茶山上品读纸短情长,大黄狗安静地蜷缩在墙脚,农哥在田野里拾掇希望。夕阳的余晖下走来放学的儿童,他们的歌声悦耳嘹亮,农哥脱下田间劳作的衣裳,炊烟里飘散着饭菜的清香。邻家送来自酿的米酒,尝一口,醉了心房,夜晚的灯火将乡村点亮,他们又在梦里写着丰收的诗行。”这是王兴林创作的《乡村的一天》。“村里的姑娘,被人们统称为村姑;村里的媳妇,被人们统称为村妇。而我,把她们都称为村花。她们有时开在农家小院,有时开在田野阡陌,无论开在哪里,都是乡村靓丽的风景。自从打工潮涌起,她们就一朵朵飞向外面的世界,小村就只剩下几片老叶子,在季节的荣枯中,吃力地推着日月的磨盘,把岁月磨成五彩斑斓。”从《村花》可以看出,兴林大叔既有失落又再抗争。
“家在农村,这里空气清新,呼吸均匀,可以坐在田埂上描摹春天的愿景,然后用一百八十天的时间,观察稻秧的长势,看它分蘖、抽穗、扬花、灌浆,看它们成熟时的低头不语。家在农村,你只管与乡人谈笑风生,因为乡人的笑语饱满而热情,他们会和你谝着菜园里的白菜萝卜,再聊聊菠菜和芫荽,还有灶屋里挂着的腊肉,把所有的快乐都收进清净的心里。家在农村,农人的日子是一根根扁担,一头担着家,一头担着汗水,灶台上的炊烟煨香了月亮,他们用冬瓜和排骨炖出乡情,他们用鸡蛋皮子和腊肉炒出乡味,他们红辣子在屋檐下点缀喜庆,他们用露珠和山泉清洗风尘,曲里拐弯的山道上散落着鸡鸣狗吠,牛羊晚归的黄昏里,老人们喜欢看云识天气,孩子们喜欢用天真的笑声打破乡村的寂静……”读着王兴林的文字,不由得使人心动出发,他还写有《乡村的口琴声》《傍晚的山村》《醉倒在家乡的茶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