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谷雨》是一部散文随笔集,以回望、感恩为主旨,立足陕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视野开阔。旅行见闻,雪泥鸿爪;生活琐忆,妙趣天成;悼亡忆旧,情深意长;工作回望,自省省人;人生观照,引人遐思。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长期工作、生活,有“北方的小江南”之誉的陕南地区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之深沉情感。作者刘建明,男,1953年生,陕西省安康市人,中央党校研究生学历。1970年8月参加工作,曾任工人、战士,后任公务员,一直工作、生活在陕南地区。长期坚持创作,著有《心中的太平河》《明天谷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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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大抵分两类。一类是修辞华丽,看时惊叹,合卷即忘,概无真情也;另一类是全说的家常话,写人记事生动真切,处处烟火暖人。刘建明先生新著《明天谷雨》(九州出版社2022年版)属于后一类,令我喜悦,不赞不由人。
开篇文章写的是傅妈妈,年长母亲十岁,二人友爱胜过亲生姐妹。母亲进城后,傅妈妈经常托人捎来乡下的土特产,母亲当然也必定回赠。两地并不远,却因主妇捆绑于各自家庭,致使三十年里只见了一面。傅妈妈见不上母亲,就对母亲的娘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帮助。这种爱屋及乌,便是仁者、爱人也,爱之扩展版也。孔子仁爱思想之于民间,一直这么存在着。何况中国妇女原本就有着珍重友情、甘于奉献的美好品德。
而《芳楠姐》里写的则是妇女作为第二性的被动生存典型。芳楠姐幼年丧父,由乡下考进县城中学,寄宿作者家,备受作者母亲疼爱。但她被订了娃娃亲,急盼招工远走高飞,却被家人阻拦,强婚。幸运的是后来结局也还不错。
刘建明笔下,都是普通众生,诸如同学老师、乡男村女,街坊邻里、伯叔姑姨,军人职员、贩夫走卒……套用一句俗话说,作品很接地气,没有丝毫地发现了什么真理的样子,并以此来“谆谆教导”“启示读者”——而他原本是有这个资格的。
14年前我去汉阴县挂职副县长,刘建明刚上任安康市委书记。时任组织部部长鲍永能来汉阴看望我,同时转达刘书记建议我不要拘于一县,应到各县走走。期间只跟他吃过一次饭;倒是他退休后的这几年,往来较多。每次见面他都是坐公交车,因为修长清俊,弓腰下车时满脸微笑,颇为自然自适,丝毫看不出曾是地方大员。我羡他望七之年了,竟生活自理得如同小伙,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明天谷雨》读得亲切的另一原因是乡音弥漫,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到遥远的往昔岁月。如这类方言词语:戳瓢,二万子,丢了(夭折),淘神(顽劣),叶子(茶),瓢把(兄长),作礼(过分客气)……等等,这些都是我的家乡话。他是汉江之南的巴山平利人,我是汉江之北的秦岭镇安人,二者饮用与玩耍的流水,最终都汇入了汉江。加之祖辈都是湖北上来的,我母亲娘家又是安康旬阳人,也姓刘,因此我们的交流天然无障碍,倍感亲切。
建公书记的政绩自存民间口碑,轮不上我来评点。他的主线生活是从政,但在《明天谷雨》里,却几乎没有涉及,更不要说自誉了。书里仅一篇文章《永不磨灭的怀念》,写安康地委任职最长的老革命书记闫西贤。文章深情记录了闫书记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的才识与胆略、简朴亲民与廉洁自律。“我与闫书记有了师生般的交流”,“他曾声色俱厉地告诫我,有些东西你根本学不会,教导我要洁身自好”——此文品出作者的虔敬心态与师承渊源,不难推导出作者自身的为官与做人。
几十年写作我悟出一个道理:作家不论写什么,写人物写动物,写情绪还是写风景,即使没有丝毫的出现自我,说到底依然还是写的自我。何以这么讲?因为生活包罗万象、美丑并存,那你为什么写这个不写那个?为什么写美不写丑,或者专拣丑写、却对美无动于衷?人心是镜,不同质的镜子自然折射出不同质的外物。
由此结论《明天谷雨》所写,折射出作者刘建明先生的人生旅程与审美情操,便是:他始终定位自己是一个普通百姓,因而笔下全是普通人,并且全是美好的普通人。或者说他只乐意选择记录普通人身上最美好的一面,因而不自觉地为读者呈现出作者是一位谦谦君子的形象。
(作者系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